2024年11月中旬，一则“学术界第一巴图鲁”（阿尔泰语系部分语言的勇士称号）事件引发关注（图1）。在一篇新近发表在爱思唯尔（Elsevier）旗下期刊International Journal of Hydrogen Energy、研究氢能的论文（https://www.sciencedirect.com/science/article/abs/pii/S0360319924043957 ），作者“硬怼审稿人”，在论文的简介的最后一段写道：
“应审稿人的强烈要求，我们在此引用了一些参考文献 [[35]、[36]、[37]、[38]、[39]、[40]、[41]、[42]、[43]、[44]、[45]、[46]、[47]]，尽管它们与本研究完全无关。”（As strongly requested by the reviewers, here we cite some references although they are completely irrelevant to the present work.）
作者显然在对审稿人要求他们引用不相关的参考文献表达抗议，此举被部分中国网友认为很勇敢。根据相关讨论（https://pubpeer.com/publications/1924F147DE045B97261004EB2387AE ）可知，这件事有两个值得关注的点，一是审稿人可能有不当行为（疑似引用勒索），二是在论文被出版前，似乎没有作者之外的人阅读过作者修订后的手稿，否则大概率会有人要求作者删除这个段落。事实上，另两个例子（https://pubpeer.com/publications/677C45E80749379A199DF2FC0108DE 和https://pubpeer.com/publications/5807FA7E5BF85558920DD33F25CE95 ）显示，这本期刊还有其他论文的参考文献列表可能存在问题，但不知道与审稿人是否有关。
图1 小红书搜索结果（2024年11月16日）
在医学期刊，审稿人要求作者引用十几篇不相关的参考文献的情况应该还不是很多。当然，审稿人可以在审稿报告中提到参考文献，有时还会直言推荐作者引用特定的参考文献。这些参考文献有时可以为作者完善手稿的简介和讨论两部分带来不小的帮助，特别对于那些不擅长文献检索的作者来说。
但有时审稿人推荐的参考文献可能只与作者的手稿勉强相关，或者至少引用它们不会让论文变得更好，作者就不希望引用。作者在不打算引用这些参考文献时可能会感到为难，因为医学期刊通常要求作者对审稿报告逐点回复，不能对审稿人推荐参考文献的意见视而不见，而作者又不知道怎么合适地表达拒绝。那么，不想做“学术界巴图鲁”的作者，可以如何表达拒绝呢？
BMC Gastroenterology是开放获取+开放同行评议期刊，读者不仅可以免费阅读期刊论文，还可以阅读审稿报告和作者对审稿报告的回答。从这本期刊在2023年发表一篇研究胰腺癌预后的论文（https://bmcgastroenterol.biomedcentral.com/articles/10.1186/s12876-023-02700-y ），我们可以看到一个审稿人建议作者引用三则参考文献、作者均未引用的例子。
作者的回答策略或许可以总结为，让编辑和审稿人知道，作者阅读了审稿人推荐的参考文献，了解了参考文献的内容。通过明确写出这个信息，但不承诺引用来婉拒审稿人的建议。
图2 这个例子的审稿报告。由审稿人于2023年1月26日提交
论文的作者来自徐州市中心医院。这份篇幅简短的审稿报告（https://static-content.springer.com/openpeerreview/art%3A10.1186%2Fs12876-023-02700-y/12876_2023_2700_ReviewerReport_V2_R1.pdf ）（图2）来自Abedalrhman Alkhateeb（阿贝达尔赫曼·阿尔哈提卜），他是一名来自约旦、先后在约旦和加拿大任教的计算机科学家（https://www.lakeheadu.ca/users/A/aalkhate ）。
报告建议作者比较本研究的方法，和三则参考文献中使用的方法，可以认为在建议作者引用。第一则参考文献在2022年发表于威立（Wiley）旗下期刊Evidence-Based Complementary and Alternative Medicine（https://onlinelibrary.wiley.com/doi/10.1155/2022/3660110 ），2023年6月（审稿报告撰写于2023年1月）被撤回（https://onlinelibrary.wiley.com/doi/10.1155/2023/9831949 ）。第一则参考文献的研究主题与BMC Gastroenterology的论文相近，但结果部分有一些令人在意的问题（图3）。
图3 第一则参考文献的图4d，图中展示了结果不甚理想的ROC曲线
第二则参考文献于2022年发表于曼迪匹艾（MDPI）旗下期刊Cancers（https://www.mdpi.com/2072-6694/14/4/934 ），主题为基于多组学数据建立乳腺癌预后的深度学习模型。第三则参考文献于2019年发表于世哲（Sage）期刊Cancer Informatics（https://journals.sagepub.com/doi/10.1177/1176935119835522 ），主题为利用NGS基因测序技术寻找前列腺癌的生物标志物。值得注意的是，审稿人Abedalrhman Alkhateeb是第二和第三则参考文献的作者之一。
作者的回答（https://static-content.springer.com/openpeerreview/art%3A10.1186%2Fs12876-023-02700-y/12876_2023_2700_AuthorComment_V3.pdf ）用了四个段落+一个表格。在第一个段落（The literature (PMID: 35845587), like our manuscript, both focus on……）和其下的表格，作者对比了第一则参考文献和他们的手稿的异同（图4）。在第二个段落（The genes included in literature (PMID: 35845587) are mainly immune-related genes……），作者简单讨论了两项研究差异，认为研究方法的差异源于研究思路的差异。
图4 作者从数据集、变量筛选、纳入模型的基因三个角度对比了他们的手稿和第一则参考文献
第三个段落（This study (PMID: 35205681) integrated multi-omics data……）作者简述了第二则参考文献的内容，称“研究结论令人振奋，研究方法令人耳目一新。”并指出第二则参考文献基于多组学数据，而他们的研究资料不是多组学数据。
在第四个段落（We note that the authors of PMID: 35205681 and PMID: 30890858 are computer scientists……），作者可能委婉地表示了他们意识到审稿人是第二和第三则参考文献的作者，提到他们注意到计算机科学家开发的新方法应用于癌症研究的潜力，称他们将来可能会基于多组学数据和NGS基因测序技术寻找更好的胰腺癌预后评估模型。
在这个例子中，作者展现出他们阅读并了解了三则参考文献的内容，尽量描述了审稿人推荐的参考文献可能为他们带来的帮助，以此展示他们对审稿人的尊重。
在出版版本中，三则参考文献都没有被引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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